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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成书画篆刻网 » 采访记录

寻找精神的家园
篆刻家周大成先生访谈录

胥广福

  
周大成先生是我市较有影响的篆刻家,多次参加中国书协和西泠印社重要展览并曾获奖。特别是2006年12月,他成为我市唯一以篆刻面目入选省文联评出的“江苏省优秀青年书画篆刻30家”,还由省文联组团,赴香港参加书画交流活动。尽管大成享有盛誉,可还是我相知甚深的挚友。近日,受“淮周刊”所托,我对大成进行了专访。

味无味处求吾乐

淮周刊:篆刻一道,人们常戏称“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你却自垂髫之年即痴迷于此,如今更是视如终极追求。别人不屑为或不能为,你则是如何走上这一“畏途”?

  

周大成:大多数人在少年时代都褒有一颗难得的“诗心”,对美好的一切充满好奇和向往,进而充满激情地扣问和触摸艺术之门。当然,随着岁月变迁、生活磨砺与人生定位,这颗“诗心”或许会被现实风干,不再成为藏于隐秘之处需要倾情呵护的夙愿。这不奇怪,前人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能在不同行业、不同岗位活出自己的风采,都是成功。相反,如果我们的社会个个耽于精神境地,不事田头稼穑、不在车间生产、不作科技研究、不持枪戟护卫……那倒是可怕的——我们艺术家哪有生存基础?再说,许多艺术家或者艺术爱好者本身就得先谋稻粱,舞文弄墨不过“余事”而已。

  

当然,我从一个艺术的爱好者进而以书画篆刻安身立命,特别是被别人谬称为篆刻家,离不开偶然因素,更多的是自觉的选择;有收获的快乐,也有探索的艰辛;免不了名利的羁绊,终归是内心的召唤。如果追溯从艺的源头,我庆幸的是我的祖父与父亲都是读书人,让我在童年“抓周”时,一下子就“抓”到了的丰富的藏书。在祖(父)辈的熏陶下,我懵懵懂懂却又是津津有味地读书,特别是文艺方面的浅显读物,不断激活着自己的形象思维。后来迷上了写字画画和刻章,家人也没认为我不务正业,爷爷因为与淮上篆刻名家程博公先生是好友,特地送我去拜师学艺。有幸在程老亲灸下,得窥堂奥,夯实基础。后来,我又广涉博取,转益多师,逐渐增广了见识,立定了心志。

  

艺术创造是在寂寞中产生的,别人嬉戏游乐之际,搞篆刻的人往往长伴青灯,敲凿冷石,不知东方之既白。每一个篆刻家都有过被刻刀伤及手部的“痛苦”,更多的同道们也从这门纯粹的艺术中感受到真正的快乐……正因这份发自内心的快乐,我曾经刻了两方章,一方是“九牛二虎之力”,一方是“一生悬命”,前者指我愿为篆刻倾尽心力,后者是日本的一句谚语,意思是一辈子把命运攒在手里,我用来表示终生攻艺的志向。让我欣慰的是,这两方章都在中国书协举办的全国第六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展中获得提名奖。

  

淮周刊:鲁迅说过,再伟大的天才,他的第一声啼哭也决不是一首好诗。我想,您肯定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才摘到“桃子”的。请谈谈你在传统上下过哪些功夫?又得到哪些名师点拨。

  

周大成:诚然,我能学有粗成,离不开古今大师们的扶携、援手。哲人虽萎,遗泽永存。我能遥接古人,心向往之,就是抚碑帖、赏印谱、临古印、读印语……最早,我对集小篆之众的徐铉的《说文解字》一一辨识摹写,由小篆上探篆籀、镜铭、殷墟文字,广泛涉猎,不一而足。未及弱冠,我就曾临过吴昌硕手写石鼓文不知凡几。识篆之余,我不分轸域,探源溯流,对秦汉古玺、封泥、瓦当、缪印都用心摹刻,进而对渐派、皖派等流派印也心追手摹,真是“如行山阴道上,目不睱接”。特别是吴昌硕一路的豪放印风,更与我心性相契,我着力更笃。

  

我力求做到“不薄今人爱古人”。在程老的支持和鼓励下,我又南下北上,向书画印各擅胜场的当代大家韩天衡、王镛等人虚心求教,这些德艺双馨的艺术巨擎让我从做人与攻艺两方面得到沾溉和教益,每一思及,肃然起敬!

  

在上海天衡师的“百乐斋”,先生对我悉心指授,从艺理、技法、为人诸方面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特别令我感动的是,近二十年前,我所镌“翰墨千秋”一印十分稚拙,先生却不以为忤,厚爱有加,亲作数百言评介鼓励,并收入他的大著《天衡印谈》。近年多次嘱我参加师门雅集,让我获益良多。王镛师向以特立独行为印坛所重,而先生冷峻外表之下,深具古道热肠,对我同样视如已出,屡作度人金针。王镛师卑视俗务,却欣然为我印作题签,我虽不重收藏,岂敢不视若拱璧?当然,在我从艺生涯中得到很多名家指点,其霭然长者之风,令我温暖如春。

不随世俗任孤行

淮周刊:风格与习气就像人内心纠结的神性与魔性,前者让人散发光辉,后者无疑丑陋不堪。本想私下交换这个话题,这里还是想让你“坦白”:你的作品是否形成风格?有什么样风格?有没有所谓的习气?

  

周大成:其实,你所表达的是传统与创新的问题。我认为搞艺术的人分成三类,一类是一味“与古为徒”或者是恪守师门,不敢越雷池一步。比如有人写一辈子字或刻一辈章,临帖摹印几可乱真,就是看不到自己的面目,像旧时代的冬烘先生面目可憎,又像别人嚼过馍头没有滋味。王羲之再好,你临得再像,也超越不了。所以齐白石老人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像邓散木先生从吴昌硕风格中化育出厚重醇和的个人面目,而赵古泥、单晓天先生为散木所囿,已然下乃师一等,更有步赵、单后尘者,只能一蟹不如一蟹了。第二类是误把习气当风格,本是野狐禅却偏要装得道老僧。比如一些笔会上,往往有人装束奇异、举止怪诞,而下笔或运刀故弄玄虚、矫揉造作,以过度夸饰夺人眼球,毫无美感可言……这可说是浮躁年代快餐现象,惜乎观者慑于“江湖骗子”的声名和作派,让做秀者得逞于一时。第三类像李可染大师所说那样,以最大的功力打进传统,又以最大的功力打出来。既能对千秋一脉的湟湟艺史了然于胸,存乎其妙,又能用独特的思维、成熟的架构创造出既有审美价值亦多传统气息、更有时代特色兼呈一己风貌的作品,这才是创新亦即风格。

  

至于风格和习气确乎难舍难分,就像人在行善时表现神性、作恶时充满魔性一样。比如米芾在宋四家中以沉着痛快见长,可奇欹过甚、油滑有余亦为其弊。这都说明,我们学习古人、师长,要扬其风格,弃其习气;也要包容善待,追求自己面貌同时,要警惕铸成风格硬币的另一面——习气。

  

至于我的篆刻是否形成风格、有什么风格,自己还真不好说。我倒想反将你一军:拿到有我作品的篆刻集,不看姓名,能不能把我认出?

  

不过,我倒可以谈谈我追求的风格。也许从小就没受太多束缚,我的性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豪爽劲。比如好友相聚,我会直抒胸臆,有啥说啥;好友对酌,我喝起酒也从来不留“小钱”。平时做事直截了当,果敢迅速。这种气质多少影响到对印风的取舍。其实你帮我写过好几篇文章,也说过我的篆刻求雄强,贪丑拙,冲切并用,终以冲刀形成爽劲之气。

  

淮周刊: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没换过房子,可书斋号却换了几次。早年用过“后击斋”,后来改成“十方禅社”,如今又叫“怀海堂”,也许今后还会改变。这一细节变化和你艺术追求有否关联?

  

周大成:人的追求与学养增进密不可分。早年我好强争胜,特别推崇潘天寿“一味求霸”的豪气。有次到南京观看某届全国篆刻展,因为不是入展作者,主办者不让我观摩开幕式。一气之下,就用了“后击斋”,就想积蓄力量,狠狠地打击——一雪耻辱。当然,随着技艺提高,像这类展览我几乎一次没落。不过,待读了好多传统经典后,认识到逞一时之勇不算英雄,入届获奖与否要做到宠辱不惊,要有“万物静观皆自得”的淡定心态,就像禅宗所谓“幡动心不动”那样——所以就有了“十方禅社”的斋号。至于“怀海堂”,其字面意思是要有怀抱大海的气量,林则徐不是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么?其实,这里也用了佛学典故。怀海是一代高僧,曾说“自古至今,佛只是人,人只是佛。”意即佛是自由人,自由人是佛。我愿以此自励,不随波逐流,走自己的路。

须知书画本来同

  

淮周刊:都说现在是讲究分工的年代,“万金油”式人物不吃香了。文革年代有个词叫“又红又专”,不妨改成又“专”又“红”:专精一道才能搏得大红大紫。你以篆刻名擅淮上,如今却赴京进修国画,出人意料。你是藉此丰富篆刻表现手法,还是想领略艺术道路上别样风景?

  

周大成: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叙画之源流” 中,第一次从理论上阐述了书画同源的问题,认为在造字之始,书画同体而未分。后来,书画同源而异流,但两者用笔和章法错落处理仍是如出一辙,用线传力度,用形抒情感。周星莲《临池管见》云:“以书法透入于画,而画无不妙;以画法参入于书,而书无不神……其书其画类能运用一心,贯穿道理:书中有画,画中有书。”自唐明皇题“郑虔三绝”以来,诗书画印兼擅的艺术家不可胜数,邓石如、吴让之以及后来的吴昌硕、齐白石等莫不如此。

  

再看当今,王镛师肖形印取法陕西剪纸,天衡师肖形印得益青铜饰文。王、韩一辈都是广积博取,无所不擅。但是,我辈往往是“单打一”,仅在方寸之间探消息,纵是技法娴熟又岂及于格调?我赴北京荣宝斋画院,投师著名画家范扬先生,就是想效法前辈和大师,以开放胸怀和气度打通不同艺术的“关钮”,触类旁通,丰富自己,进而提升境界。当然,我学画不是抱着玩票的心态,而是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在师友们关怀下,心无旁鹜、虔诚敬畏地投身其中,把多年的思考与如今的实践结合起来,力求在艺术上破蛹成蝶,不期新而自新。何况,篆刻本身就蕴含书法美、国画美和雕刻美,博涉绘事肯定会在治印章法、构图及意境经营上大有裨益。同时,书法金石之外,能探国画之美,也是人生快事!

  

淮周刊:以你近期进修的短暂印象,北京与江苏相比,哪里人文环境更适合搞艺术?

  

周大成:这北京、江苏和淮安真是不分轾轩,各有所长。从家乡看,长期生息于斯,加上同道切磋,其乐融融,让人笔底生春。而置身江苏,山川风物、人物故迹,绚丽多彩,丰厚蕴藉,让人诗意拂拂,溢而成韵。再置身首善之都,八方豪杰齐聚,众多流派纷呈,真是阶柳庭花皆润笔墨。因此,搞艺术的人需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淮周刊:最后,我想八卦一下,你已经加入中国书协了,想不想加入西泠印社这个搞篆刻人都向往的社团?

  

周大成:说心里话,16岁我就知道西泠印社,后来多次负笈浙沪,造访名家,屡屡拜谒西泠印社,追寻先贤履迹。这一创建已历百年、云集众多高手的社团肯定是每个从事篆刻艺术的人心驰神往的。加入这样的社团,不仅是一种荣耀,更多向师友请教的良机。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潜心修为,我真得不把加入某级组织、某个协会当成目标了。我愿听从内心的召唤,用睿智、用真情、用心血、用生命营造属于自己的艺术园地,就像德国哲学家诺瓦利斯所言:“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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